云师人里的云诗人们

五个月前,云南师范大学华文国语学院《水之湄》编辑部发布了一则征稿启事:

寻找“云师(诗)人”啦!为迎接西南联大在昆建校暨云南师范大学校庆80周年,云南师范大学《水之湄》文学半年刊开辟“云南师范大学现代汉诗展”专栏,面向年至年间曾就读或正在就读于云南师范大学的“云师人”求诗稿,这将是云南师范大学学子中诗人、诗歌写作者们的首次集中亮相。每人每次投稿3到5首,每首30行以内,投稿附个人简介和近照。

此次征稿得到了众多校友的支持,但我们相信仍有另一些优秀的云师(诗)人,因启事闭塞、联络不畅等原因未能知情或投来稿件,这是《水之湄》刊物的遗憾。

本期本栏共推出了31位云师(诗)人及其佳作,他们分别是:

朱绍章、张建梅、禹艳芬、蓝雪儿、胡兴尚、杨云霞、胡正刚、梦雪、付冯选、侯知佩、李发荣、王世华、代龙正、唐学成、杨晓辉、陈秦少浮、李诗白、李炣一、陈伟、师国骞、祖成波、肖康、曾实、蒲敏、童七、任如意、罗文斌、杨操、李庚鸿、刘宁、李寅秋。

诗可群,值此西南联大在昆建校暨云南师大建校80周年来临之际,云师(诗)人聚汇于此,祝寿母校!

??朱绍章

年生,云南南华人。至年就读于云南师范大学,至年任教于楚雄第一中学;年至今,任教于云南师范大学。云岭教学名师,云南省特级教师,云南省“十佳”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在司家营那边

在司家营那边,龙头街以南

从前的先生,离开西南联合大学

离开故国或旧社会,离开人世

又被贴上楼盘,广而告之

樱花谷林徽因,售楼气质优雅

荷塘朱自请,开盘价一万七

闻一多的烟斗,云端之上云中阁

彩云南现陈寅恪,价格面议

金岳霖冯友兰坐马车上课去了

梁思成后面,大师们排着队

向那些从未听说过他们名字的人

兜售房子,刘文典先生

您不是说沈从文最多值一分钱么

您老也来了,摩天大楼在上

您蜷缩工地围栏,像一只招财猫

路过围栏的我,照猫画虎

老虎张口吞下钢筋水泥的丛林

穿街走巷的我,与虎谋皮

与虎谋胆,并且想象虎骨酒

潮水般漫过风湿关节炎

在无边的汪洋创造一座移动的岛

挤得老虎胃疼,消化系统海啸

我感觉不到疼,像老虎

没让人世察觉呼啸的存在

眼见他背靠大师,眼见他起高楼

眼见他登高楼,把酒临风

与白云对酌,喜茫茫空阔无边

▎你一直在场

阿婆死了,老伴用她的卡

去取钱筹办丧事,输入密码

三次皆错,卡片被取款机吞下

银行要求户主按手印解锁

阿公运来遗体,完成规定动作

死人握着阳世的钥匙

使美国人德赛罗目瞪口呆

他的奶奶坐在街对面的长椅上

盯着他过马路,他的奶奶

去世快两年了,他魂悸魄动

挪不动脚步,却竟然错过

正前方五米外突如其来的车祸

台风中岿然不动的县令

可没有那么幸运,风暴之后

他下乡察看灾情,为了避免

名贵皮鞋被淹,村民接力背他

趟着水进村,鞋没进水

他的大脑却覆水难收

漫过印度人格鲁的膝盖和肚脐

直到心窝,印度人格鲁

他对一头被火车撞伤的母牛

实施强奸,被警察现场抓获

戴手铐时,他笑问报案者:

“你一直在场,你清白么?”

??张建梅

笔名阿普依玛,女、白族,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八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怒江·人文地理》、《怒江文艺》杂志主编,诗歌、散文发表于《民族文学》、《边疆文学》、《文艺评论》、《云南日报》、《滇池》、《百家》、《怒江文艺》等刊物。著有文集《荡起幸福的秋千》。诗歌《佤山》获滇西文学奖。主编并出版文集《给生活一个微笑》、《父亲的太阳窝》《怒江中短片小说集》、《怒江傈僳族作者文集》等。

▎泸西恋歌

心,已被火塘温暖情,已被弦子拴着今夜,回家的路好长好长因为,我的脚已嵌入城子的房顶我的梦,还留在泸西没有醒来昨天,凤舞的布谷鸟已向我发出正式邀请让我留下一起种下春天的种子金马镇的玫瑰已为我托起爱的祝福太平村的草莓让我品到初恋的味道新坝的鲤鱼在河边,等着我撒下一汪的幸福与开心火把节当阿细的篝火点燃当阿黑的哨声响起我定会再来踩着你的弦子跳月伴着你的激情入梦

▎立秋

夏末的雨恨不能把秋、紧紧揽入怀里也不愿放弃追赶的脚步我要感谢夏没把针尖般刺痛躯体和肌肤的疱疹带到美丽的秋天让穿什么布料感觉似麻布般粗糙的神经过敏的肌肤重新恢复真皮的触角、美丽的渴望记住,除了阿昔洛韦还有那株长在角落、名曰野芫荽的不起眼的小草让你重新活了过来更不能忘记、那群顶着三伏烈日为你采药每天不厌其烦,为你捣药、敷药、清疮和煲汤伺候你满月的亲人

??禹艳芬

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执教于昌宁县第一示范小学。保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昌宁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第五季微刊”签约作者,自媒体“茶乡漫话”创办人及总编。曾在《语文周报》《髙黎贡》《保山日报》和《千年茶乡》等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多篇,在多家网媒发表作品余篇,有散文入选《放歌昌宁》《五彩昌宁》等。

▎亲吻冬天

在那个晴朗的冬日

百果园一片欢腾

因为它迎来了一群可爱的朋友

一群佩戴红领巾的儿童

草地上

树荫下

他们笑着闹着追逐着

有的玩捉迷藏

有的玩老鹰捉小鸡

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我轻轻掬起一捧清泉

看到了自己沧桑的容颜

回忆瞬间挤满心田

耳畔是奶奶唤我乳名的声音

眼前闪过爷爷的身影

童年一切的美好

随着时光的流水

漂向了梦的尽头

▎夏季,那场花事

夏季,在美丽的昌宁

一场花雨,侵染了整座小城

也润湿了人们躁动的心房

花下,闲散的人儿

三三两两

亦娇亦嗔

正张开双臂

迎接着花瓣的洗礼

夏季,在美丽的昌宁

一场花事,挤满了整座小城

也挤满了人们炎热的时光

树下,嬉戏的孩童

亦追亦逐

正仰着头儿

吮吸着花瓣的清香

夏季,在美丽的昌宁

一场盛宴,正在慢慢展开

路旁,花下

是那些纯纯的人儿

正在静静的分享

一个蓝莹莹的梦

??蓝雪儿

本名杨洪梅,1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就职于大姚县实验中学。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中国诗歌网-云南频道副站长。目前系《作家报》记者,云南省纪实文学学会副秘书长、《37度诗刊》主编。著有诗集《奔跑的河流》。

▎古盐井

就像是时间留下的最深的足迹

甚至以为你是老祖宗盛放白发的容器

现在我更愿意相信

你是石羊古镇踏上西汉的通道

他们有着望盐而叹的使命

小心翼翼的把卷宗放在高处

他们深知会有一些冥想遇水即化

留下悠远的记忆

那些匍匐在茅草上的盐粒

奋力向上爬行

在刀剑以及火把熄灭之前

流干眼泪抱成一团

四野的风吹进山凹

盐粒始终没改变姿势

在花样翻新的美食中述说着

锈蚀的马蹄还有消解了的仇恨

▎叛逆的竹子

我决定不再给一张纸施针刑

纸始终说不出自己的出生

面目全非又如何灰飞烟灭又如何

只不过走一个形式而已

纸还是会出现在我面前

甚至分不清哪是新的哪是旧的

做旧这事大家都会

相对于纸的属性

我更想大声歌颂竹子

我最早忽略的也是竹子

它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它不说什么都不说

任风景忙碌

该沧桑的沧桑该明亮的明亮

头深深的埋着巍然不动

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破土而出

把头顶上的云高高顶起

竹子来到一个人的身旁

他腰杆直立有了挺拔的姿势

竹子摸了一下他的头

他顿时有了高风亮节的心思

走进一个场景还要记得出来的路

竹也是有个性的

须谨记好

别用竹篮去打水

得到一场空

??胡兴尚

云南禄劝人,6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大学时开始尝试创作并发表诗歌,有诗文见杂志报刊及选本,居昆明,《滇池》文学杂志编辑。

▎云中

我有白云的衣袂

足够你御风而行

我有七彩浮桥

接纳你迟来的慢

需要一杯酒

敬给月光,清风

它们是高处的流水

我有一座花园

你不来,石头的花瓣

锁紧天空的入口

你不来,雪花的心中

翻涌着烈火之潮

寄身白云的城堡

风暴制造者

泪水倾盆,心怀善念

风暴制造者

挥舞制雨神钵

除荒秽,降甘霖

让那些断落山崖的鹰翅

长到水草丰茂的高天

▎体检记

仿若被肢解的过程

明晰,有序,仔细看看

身体中居住着多少鬼

有多少潜在的兴风作浪

此刻,医生隐形的手术刀

正一刀一刀切开

颤若游丝的命门

如果他足够心细

他会翻开一堆腐败的泥土

抠出一颗泥土包裹的闪闪红心

泥土的质地,泥土的战栗

看看血有没有白流

看看苦有没有白吃

看看每一道暗门背后

是否有一架空洞的风箱

反复吹送出苦难

哦,连拉风箱的小小匠人

都披着泥土的身形

因此,我终于确定

自己不过是一团不断消解的泥巴

暂时寄存在血雨腥风的人间

怀揣各式器械的医生

其实你只要大喊一声“芝麻开门”

身体中那些本性暂时良善的小鬼

就会放下刀子稀烂如泥

??杨云霞

女,年9月生,汉族,云南会泽人,笔名云霞、杨锦,云南师范大学7届硕士研究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协会员、云南省电影家协会会员。诗歌、散文、剧本《春天即兴》《爱的药》《自由隔着玻璃》等近万字发表于《中国纪检监察报》《上海诗人》《世界诗人》《人民日报》《边疆文学》《滇池》等报刊及文学杂志。出版散文集《云霞文集》和《一条路的旨意》。

▎一孔之见春天

一孔之见春天

自然的音波敲击万物鼓膜

生命顿悟

情窦初开

垂柳,天鹅,流水和鸟鸣

脚步在临摹思索

穹顶捧出玉兰颂词

飞越光阴的栅栏

霓虹驰骋

只有春风还在单行道上

测量爱的周长

而一孔之中

我为他

泄出全部春光

▎一天

清晨降临

我在朝阳的面庞上

写释梦的

刚刚从梦中醒来的弗洛伊德

当上午和下午白纸一样卷过去

我遗憾至极

很想看见

坐在落日里的卡夫卡——

如困围城

卡在了沉思的自己

和不露倦容的世纪

▎悲怆也有燃焚

我不该告诉你

烈日中出现裂痕,这个夏天,每只愤怒的蝉

全是单身

但却在嘶鸣里,聚集火焰

吐出的词

滚烫如钉子,伤口冒烟

让人们

懂得:悲怆也有燃焚

??胡正刚

年出生于云南省姚安县,9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现居昆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参加过首届《人民文学》“新浪潮”诗歌笔会、《诗刊》社第33届“青春诗会”,获年度扬子江青年诗人奖,著有诗集《问自己》、田野调查笔记《丛林里的北回归线》。

▎南庭村,榕树下小憩

用什么抵抗这些巨大的空旷,和

指向虚无的宁静?甘蔗的甜味

被风从远处吹来,一群蚂蚁绕过我

就像绕过赶路途中的一块石头

渐渐西沉的太阳,把云层当作舷梯

一边下坠,一边温习滑翔的技艺

在隐没于西山之前,它把光和暖

再一次,使劲投掷到榕树下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心头一颤,起身

返回即将被黑夜覆盖的村庄

▎送普文忠回哀牢山

挥手南去,从此隔着千里云山

都是胸中藏着丘壑,却又容易

肝肠寸断的人,此地相别

我们只喝酒,不饮泣

你在月光下给我写山水诗时

我会倒一碗酒,用碗里的月亮

做镜子,数额上的皱纹和

鬓边的白发

去找你,要沿着红河赶一段路

上游江水清澈,可以洗

心上的尘土;下游江水浑浊

可以洗,脸上的尘埃

▎在吊索箐,酒后读《中国杂技史》

不以虚无对抗虚无

也不用哀叹,回应生活的

恩赐与剥夺。每一个日子

都是一把迎面飞来的尖刀

在日复一日的左突右挡中

我已经爱上这门

空手入白刃的技艺

如何全身而退?又如何

在火中取栗时,施展障眼术

拨开重重幻象,偷渡到时光背面?

尘世的谬论,是梅花桩下

避无可避的锋刃

再熟练的隐身术

都会被一一打回原形

但这并不妨碍我做一个

负笈东来的胡僧

吞刀吐火,挎腹剜心

一边举鼎,一边练习悬空

??梦雪

原名高雪,女,汉族,山西忻州人,出生昆明,9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云南省纪实文学学会副会长,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做过省报记者、编辑、执行主编。参与编写纪实文学作品集《云岭骄子》、故事作品集《中华道德文明故事新编丛书》,著有长篇纪实文学作品《寿翁追梦》,编著故事作品《中华精忠故事》。

▎土地

你如同母亲

哺育儿女

无论富裕或贫瘠

任劳任怨

孕托着孩子们的青春

春天

和风抚慰着绿意的萌发

夏日

汗珠滋润出生命的斑澜

入秋

镰麦交错成食物的喷香

寒冬

枝叶零落作来年的春泥

春夏秋冬

你饱受生生不息的风云

眼见一代又一代的劳动人民

在你的身躯上斗争流血

▎老农

佝偻的背影

写满一身倦意

淡定的目光

淹没岁月辛劳

虔诚的灵魂

化作泥土

静候农崖彼岸之花盛开

▎深耕

有力量的手

攥紧土壤

努力深耕

大地展开自己

放出饱满的音符

太阳眨了眨眼

农人的眸子泛满金光

▎海鸥

海鸥

你是自由的符号

从不愿被人豢养

自由飞翔于天地之间

你是勇敢的象征

越万里海疆

始终勇往直前

??付冯选

号松山,甘肃人,现住玉溪。云南师范大学级硕士研究生,任教于玉溪市委党校。

▎雪和父亲

等待三十年的雨水

晚年只换来一场风雪

不知多少次

我坐在父亲身边

相顾无言

从清晨到黄昏

雪静静落着

终于谁也没有开口

父亲蓦然起身

风高高吹起

门重重关上

▎生锈的刀子

人到三十

眼睛逐渐清明

没什么大事就不再去街上

除了买菜

都待在家里

把剩余的时间留给自己

读书喝茶

给亲人打电话

已经过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年纪

说话尽量舒缓语气

功名利禄开始退潮

爱恨水落石出

看顺眼的人越来越多

包括领导

对他人的生活也不再羡慕

众生平等

没病就是福

如果可以

珍惜身边的人

珍惜父母健在的日子

住在南方的城里

就珍惜每一场雪

甚至雪意

将该放下的都放下

试着去宽恕别人

顺便也宽恕自己

让得到的和失去的握手言和

三十岁了

不想再惹是生非

但也不再怕事

如果有人硬要把脚踩在我头上

我也只好摸摸裤兜

掏出生锈的刀子

??侯知佩

河南安阳人。云南师范大学级硕士研究生。作品曾入围第六届高黎贡文学节参展单元。后西南联大诗人。现居安阳,任职于安阳学院。

▎高阁寺

是时候了,冬天在高铁尽头落幕。寒风骤起

一只苍白色的玄鹿从日头逃亡之处飞起,转瞬

没了影迹。是时候了,是时候了。唉——

惊蛰未到,春分未到,清明未到,谷雨未到

所有逝去的日子都未来到,时光啊时光

向着西去,我们说着往事、诗、白龙潭

废墟、所有布满灰尘让人心跳的旧日子

我们说着——过去,从前。山中一条小溪

村头一个小伙儿娶了村里织布最好的姑娘

我们说着,群贤毕至,高僧云集

我们说着,说着,只是说着。突然,沉默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高阁寺在接收快递

沉香炉在钢铁栅栏里小心翼翼地升起

▎糖宝的故事

清明过后雨水越来越多

她把蓝色雨衣折起骑上自行车上路

这一天是从一杯八宝粥开始的

各种声音床白色沉入迷离失去

总会遇到一个风衣笔挺胡茬疯长的男人

一次两次三次时间相同地点相同

总会想各种百分之百的事情各种春风

月亮是糖宝的太阳是糖宝的糖炒栗子是糖宝的

总会欺骗自己把红灯记在日记本里把绿灯按熄

这个叫糖宝的姑娘十年后老了的一个下午

出现在了我的故事里你叫什么

我叫糖宝糖宝的宝糖宝的糖

我也有一件蓝色雨衣和你的一模一样

▎雪国

在雪国

兔子在这个季节就消失了

老猎人吸溜着烟嘴儿

向天空不住地放着枪

没兔子可打了

他就打天上的云

没云可打了

他就打天上的星

没星可打了

他就打自己

“砰”的一声

雪国最长寿的老猎人自杀了

??李发荣

彝族,年10月生,云南峨山人,云南师范大学级硕士研究生,诗歌及文学评论见《滇池》《边疆文学·文艺评论》《忻州师范学院学报》《云南日报》《玉溪》《玉溪日报》等报刊杂志,现居云南峨山。

▎棺材房

这么多的棺材,一副压在一副上面

红色的油漆,尚未脱落,身体早已遁形

而不久之后,这些棺材将被重新加工

分割成一个个形状、款式相同的骨灰盒

左撇子的木匠会在上面写上某某人的名字

包括他自己的。最后他将和那些陌生的名字一起

等待灰烬

▎加工厂

加工厂堆满了木材,横七竖八

门前的花坛里开了四朵玫瑰,春天的血

远山的轮廓。一只母鸡身后是七八只

小鸡。三只狗在过磅下乘凉

每次,二姐看到这些,心就软下来

用手摸摸脖子上的刀疤,像掐住命运的

喉咙,一句话也不说。微风

吹过二姐系在脖子上的淡蓝色纱巾

想到脖子里的恶性肿瘤,医生口中的

甲状腺癌,想到那场死里逃生的车祸

那次争吵后的服毒自杀未遂

二姐已不再相信自己命硬,像块石头

她甚至想过一走了之,撇下

年迈的父母,叛逆的女儿

第三次手术也没能割除二姐体内的暗瘤

死亡已提前住进她的身体

每天傍晚,太阳落山前

二姐仍习惯了用嘶哑的声音召唤三只小狗

给鸡撒米。十几只白鸽在房顶,电线上

扑愣愣一下,一哄而散,天空轻微摇晃

恢复平静。一只蝴蝶飞进屋子

停在二姐的大红被子,一朵红牡丹上

▎象群

桂花没有落下来。空山。铁锹在持续

深入,挖掘。暗河涌动,失眠的象群

沿河迁移,只是太久的苦难,洗黑了

它们的皮肤。而牙齿坚硬,它们依然

对生活守口如瓶,依然从一条河到另一条河

穿过村庄,穿过白天黑夜,穿过一堆

失散多年的白骨,木栅栏。直到内心的余震

被偷猎者射中,倒地,直到引爆

目光深处的火线,直到坍塌,无路

失眠的象群,终于抵达宽阔

包括我的父亲,这只常年腰肌劳损的头象

它背对我,呼吸沉重

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木质风箱

??王世华

男,汉族,云南昭通人。年6月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现任教于云南省昭通第一中学。大学毕业时由文学院资助印制个人诗集《邂逅》,在一些刊物上发表过作品。

▎梦

我梦见自己

拿起一块红砖头

猛地

向童年自己的影

砸去

只听他唉哟地

叫了一声

我急忙跑上前

看见

一个影慢慢抬头转过身然后

鼓着眼朝我

射出一道光

我躲闪不急

却看到了他

地里到处种的

豌豆苗、白菜、飘飞的云、移动的太阳的脚和

会飞的鸟的笑

我惊慌失措,奋力走上前

握着他似有似无的手

寒暄

怎么砖头就飞向了你

我的童年

还把你的熟睡惊醒

还打断了你的一根肋骨和

一根记忆的弦

最主要的是

在你鲜嫩的脸上

留下了我的凄迷的眼

我曾经把你

锁进一块封闭的

大石板

让你照不到热

看不见蝴蝶、水和春天

请你原谅留下

我会为你疗伤

洗去曾经的盐

而你却一语不响

静静走进黑夜

我急忙回到家

伴着镜子一看

额头上、脸上、眼睛里、头发上、手上、心里……

竟被你划了几道名叫

青春伤痛的口子

还放了几两疲惫

我急忙用水

填满这个事实

仓皇地逃离

这个梦

??代龙正

90后,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毕业至今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

▎三条河流

在云南的西部

有一条美丽的河流

它流过的地方千奇百怪

很小的时候我就梦见它的样子

直到二十几岁第一次看见它

和梦中所见的所差无几

平静的水面不断流进低处的黄昏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就要到达很远的地方

两岸的高山让我想起很多

激动的诗句

另外一条河流

它的名字实在不好解释

第一次看见它是从睡梦中醒来

它在夜里不停地运送着星斗

雄浑的水声让我在夜里不断猜测

那里的下午真美

从牧场下来的人们

把雪山带到了我面前

我以为自己就要永远停留在那里

最后一条河流有些神秘莫测

它像一条年轻的绳索

把高原的石头勒出伤痕

在白天和黑夜的缝隙之间

我偷看了它一眼

那时候我正在路上

以为自己就要回来

两岸黄金的庙宇

伫立在大海出现的地方

▎白龙潭

风带走了一群又一群落叶

这是墙头草无人过问的冬天

它们像高原上的树那样被推倒

痉挛般地摇晃一阵又摇摇晃晃

站成原来的样子在它们匍匐下去的瞬间

云贵高原坝区辽阔的蓝天

潮涌般地填满了所有空隙

风一直在奔驰没有一刻停歇

这种时候总有人在低处

被一双无辜的脚带到陌生之地

面对这无边无际的红色他突然心头一紧

抬起头正好可以看见红色荒原的最高处

电线塔在高空渐渐消融

湖泊闪烁着正午已过

什么东西开始落下来

低洼处的阴影背阴处的水沟和野茴香

苦涩的气味夹杂着灰尘和草屑到处迂回

胜利的寂静狂乱着高高在上越来越亮

失陷的永远失陷

枯草和严霜一起被踩得粉碎

还有那些环绕着水库的

线条一样苛刻的小路

它们总是无头无尾还没翻过斜坡

就消失在荒草里正午一过

就暗下来

??唐学成

90后,生长于楚雄武定大山。年进入师大文学院就读,年毕业。现任教一县城高中。

▎干净

在老去之前

应该把遗书写好

摆在床头

每天早上和晚上

各看一遍

看看这一生你的分配

得失成败悲欢离合

然后把它们倒空

走的干干净净

不责备春秋

不责备人世

像小时候的门前水

顺势流淌

去一个你必须去的地方

偶尔冒几个泡

打几个旋

▎母亲的乐趣

母亲种下的小白菜

在我回来的第二天

做了肥料

养活着我这个叛逃的儿子

它也是母亲的骄傲

曾经在黄昏时给她带来慰藉

今天随着我离开

母亲又开始一整天的挖掘和栽种

无论是种子还是秧苗

都会被春天点燃

都会被食道收割

而母亲最大的乐趣

就是在不断拔除和种下之间

挣扎出活着的样子和尊严

▎一只无辜的叶落在旅人的肩上

一只无辜的叶犹豫了许久

终究抵抗不了秋风的打扫

在空旷的远处落在了旅人的肩上

脉络足够清晰

颜色接近金黄

苍凉的山水映照出辉光

下坠的势头总被风隔断

倒在昏暗之前

那一只叶犹如灵蝶

翩翩起舞,在风中

依旧不失形状

而旅人呐终究是没有喊疼

在叹一声的末尾

那一只叶的背后

更多的叶纷纷离去

??杨晓辉

彝族,丽江宁蒗人。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

▎扫雪的人

他站在院子里

拿着扫帚

踮着脚

轻轻扫那屋檐的雪

像夏天

他到处破坏蜘蛛网

十足的闲人

季节在他身上无处遁形

他呼出的白气

如同马的响鼻

有声有色

▎嘿!上帝

你没有玩伴

你忙着自娱自乐

你木桶里溅出的水花

轻快地落在公元二十一世纪的我们身上

没有蛙声一片

我们回报你炽烈的温柔

上帝,你要知道

我一样是个顽劣的孩子

拥有硕大的眼珠

重要的是我们有相同的那种纸

不被雨水浸透

我们可以尽情涂抹

▎在车上

早晨的宁蒗是一席灰色的披毡

紧紧裹住她娇小的身躯

柏油路隐藏在灰褐色的皮肤底下

列车鼓鼓囊囊热气腾腾

大家嘘寒问暖亲亲热热

真像一大群久别重聚的兄弟姐妹

有浓雾一样化不开的感情

我们是彼此的光亮

借以穿越这眼前的虚无

▎安睡了

安睡了

真好,灯

照着她

夜晚的路

洒过雨水

我脚步轻盈

用杯子盛一斗明月

过去了

都过去了

安已经睡了

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陈秦少浮

年生,吉林四平人,年入云南师范大学读书,现居昆明。

▎怒江

怒江,是一条河

这条河有很多人写过

他们说了什么

对于它我还能再说什么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它本来的样子

怒江,归根结底就是一条河

▎接下来

云南的雪总要等到年底才飘一点

回忆透亮一段故事从北方的荒野

吹来堆在轿子雪山

头顶变白红嘴鸥从西伯利亚回家

飞到滇池天已经黑了

每片树叶最后都落在根部附近

一岁一枯荣

现在是大地悲伤的一面

尘土卷起草色青黄

有人穿上外套准备一场

远行

▎一个晚上

我在书桌前和几个词语较劲

像一块儿要炸开的石头

专注沉默硬

暗流涌动

我很少表现得像一块石头

我知道女人不喜欢石头

她需要另一种硬度

水很热我离开书桌

回来就上床了

▎下半年

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日复一日

坐在桌前,望向窗外

有时一群鸽子飞过,有时

什么都没有。

十二楼看出去,远处的

滇池闪着光,

阴翳的天气里,像大鱼

白亮的肚子。

??李诗白

彝族,失落的基丁普人,云南师范大学级硕士研究生,居无定所。

1.

耳鸣的时候

我总听见

情人的呻吟。

2.

至上的教育

使我习惯于

道貌岸然,装来装去。

3.

父亲的酒量

像澈勒古小河

自从我的童年悄悄流逝。

4.

有时觉着我的爱

象是打发走的

粗暴的摔门者。

5.

在春天的夜晚

我曾亲手摘下

开春的花,放进她的腹中。

6.

沸腾的人

躺在夜里边

一丝不挂。

7.

夸一条穿衣的狗

像是给予一次高贵的施舍。

8.

春雪纷飞

她笑啊、闹啊

那雪,无法靠近她发热的双手。

9.

当我说圣人也是凡人时

师者的眼里带着愤怒的悲伤

怜悯我。

10.

神圣的教科书

从未如实相告

我们此生,将一败涂地。

11.

我的德行

始终,不符规范

虽然我一再为之辩护,时至今日。

??李炣一

年生,云南普洱人,西南联大新诗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

▎下午

坐在草地上我看到一个影子坐着

另一个影子站着

呈贡的一月在太阳底下

吹着空旷的风

看见地面一条围巾围上我的肩膀

他起身整理光线穿行于树林

▎乡下的老家

乡下的老家,是一条四四方方

的路。压住半个绣花圆垫

她在屋里坐下,一手杵着拐杖

一手撑着藤木椅。

中药西药草药,广告泡酒

老偏方:萝卜苍蝇枇杷酸蚂蚁

治肠胃的野象皮!大太阳底下的七八条

蚯蚓,扭着扭着就全都死了

骨头缝底下藏了八十多年的针,日夜

扎着她。早就是埋过半截的身子

张口闭口间,阿婆

总是从坟墓里出来又进去

乡下的老家,是一条四四方方

的路。里面住了年前过世的姥姥

姥爷,和刚出生

的小外孙

▎发生

伸手去拿毛巾的时候,是九点二十七分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同时清楚地

知道了,什么将要发生

在接下去的半个小时

我会回一个短信,把头发擦到半干

想起事情,丢掉前天的袜子

要小心!

但又碰到桌子上的饮料瓶,不小心

没有盖子的可乐泼了陈秦少浮一脸

——我没替他收拾——

九点五十三,一切都很完美。

我将站到教室门口。之前看见

一个男生,黑色袜子

在楼道里因为提裤脚而停下

??陈伟

笔名陈子澄,河南信阳人,年生。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爱好摄影,诗歌。著有由文学院出资印制的个人诗集《且慢》。

▎泸沽湖的镜子

泸沽湖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整个天空都能深陷其中

包括我们

我想明天我需要一个帮手

把自己打捞上岸

▎一株草

一株草长在了三楼的墙缝里

在坚实的水泥和沙子里

每下一次雨,它就会长大一点

现在,它已经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在黑色涂料的墙砖之间

绿色唤醒了沉睡的角落

所有人都在这样感叹一株奇特的草

都想亲自走近它,抚摸它

还好,它长在了我们手臂够不着的地方

▎雪又如期而至

每下一次雪

就加深一次乡村的寂寞

寂寞,是一条无人的小路

热闹,也只是火炉边的一个红薯

比寂寞好吃

比树木孤独

▎不相关的梦

雪和阳光同时存在

我围着炉火,旁若无人

屋顶正在接受来自上天的犒赏

不久,珍珠生于荷叶,流落人间

滴答,滴答,滴答

成为黎明的前奏

我没有起床,在被窝里控诉黑夜的困扰

一个瞬间过去

轮胎就逃脱引力的束缚,飞向天际

我还有几个朋友,正在沙漠里求救

直升机的绳索降下一场雪,灰姑娘从白雪中走来

黄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我紧紧抱着抱着这个姑娘,抱着整个黎明

我正重复一场不相关的梦,关于寂寞的雪水冰封

??师国骞

年生,云南玉溪人,云南师范大学本科级在读。有习作发表于《边疆文学》《散文诗》《昆明作家》《玉溪日报》《五华风》等,曾获昆明文联第二届滇云网络文学大赛最佳网络诗歌作品奖。

▎怀旧主义者

一步一声地,人行栈道,像敲打

木鱼,白浪河正流露

推敲声音的严静。白日

被水送入空门,却动了

托物言志的贪念。晚上,独坐的人

像卡在木板缝隙间

修行未果的肋骨;荷花收朵了,像卡在

革新不止的水流中

的怀旧主义者

▎跳乐或深深地自责

屋外空地

除了留够跳乐的

余晖尚且斜着站

只有四弦往来自由

嗬哟阿哥阿妹边跳边唱

“不跳不唱么心不乐”

将夜色推得一远再远

亮起了篝火般的良心

身为云南的汉人

我却从没成为在侧的群山

做过什么

▎邻水文武村,骨子里细流御临河

与山冈对峙,青影

已漫过半壁村壕。与此岸的草木

齐坐,却比什么时候的村壕都沉静

在巴蜀盆底,我神往一副

泥沙之躯,骨子里细流御临河

那信步鸬鹚,忽然一猛子

砰地扎破了我默不作声的流水

▎非铁轨本意

铁轨定难料想尚未进村扎寨

梁下绳圈就套走这个阿公的老命

铁轨后来越听越信它运来的

一桩坏事儿子钉子般逼迫阿公守身如铁

死也不交出占地分款做了个富死鬼

众口铄铁铁轨再也不信

自己的本意是运走一列迷路的诗

就像诗人再也不信血色的锈

能让铁轨获得假释

??祖成波

年生于云南省泸西县,云南师范大学本科级在读。有部分诗歌发表于《九月》及校内刊物,与朋友合作刊印诗集两本,散文《一生的事》获大益文学院征稿新秀奖。

▎高歌

夜色或许在男人们振振有词的欢歌中惊颤

乌鸦早已学会了躲在廖无人迹之地装聋作哑

枯井没有挽留过一丝月亮的明净还是月亮不懂得挽留枯井

都说头顶三尺有神明即使有片星空也不济

夜空的星也无法见证歌者哪怕它也是在悲悯中作无声的叹息

唯有时代一声不吭地望着这滚滚而来的流沙之河

日出月隐斗转星移也不会有什么堂皇壮丽的回声

这片天宇除了人还放歌一切尽皆寂寞

▎画像

云彩或许总是在无意中冷落黄昏

我的眼底却从没飞起一只白鸽

带去我拙于编织的丑陋的花环

企图遮住你头顶深藏不露的苍茫

此夜不是雨的专属雨却偏偏如期而至

兴是你怀里的我哺乳时的的泪水

吮吸着你此生的辛酸

你流不出的泪是流在了我的眼里

我的泪却还久久浸在你的心窝丝毫不曾荡漾

铸成一面不发光的镜子的模样

里面藏着你的画像我也旁观旁观

雨淋湿田地覆盖着的沧桑也在你无辜的身上

种下一个犊子的荒凉

布谷叫着它的园地或在催促一场习以为常的农忙

我也忙着提笔

却怎么也画不出你的画像

▎雨

我在那个初秋的傍晚

任雨流进我的意志

从此看雨只看它的温凉

不看它来去的模样

除却秋风、桂枝与那天鹅湖

记着我生命的流波

落日轮回朝阳不顾不盼不停留

柳丝垂垂定是不忘那雨的活泼

石路弯弯却成我的绝迹

当我只身再来时

芦苇啊!你遮住了我的黄昏

可你为何不遮住一个湿透的灵魂?

??肖康

四川人,年生,汉族,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本科15级在读,诗歌作品发表于《九月》,与友合出诗集《哑谜》,《声名狼藉者》。

▎农耕人的故事

双脚陷进泥淖

就是整整一生

指甲缝清洗不干净

磨损在岁月里

立春后插秧

五黄六月忙碌起来

活着

就得经历被蒸笼烘烤的过程

田里的水接近滚烫

深处的泥稍微凉快

避免不了蚌壳锋利的躯壳

血液渗出

泥土进入

忍痛割完了稻子

天色昏沉

电筒光线晦暗

见不着路

也摸不着天

试探性地往家的方向赶

石子滚动

木门紧锁

一阵阵鼾声

等待这位七旬老人

安排吃食

▎守寡

腊月进入倒数

是一个阴冷漆黑的日子

风刮着床上的帘子一动不动

泡菜坛里冒出的气泡声

打破了半屋清净

费力挪动身体

裹上带满泥渍的棉衣

打开手电筒

背影狭窄弯曲

脸色苍白得像

被蚂蚁啃噬过的树桩

孤独

由时间推移到风烛残年

头发枯白

乳房垂下

家家户户忙活着团圆饭的时候

环顾空房的她

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曾实

男,云南师范大学本科级在读。

▎自习室

田地已被飞虫占领

它折断自身一只翅膀

用以驱逐他者

处于坐姿状态

全世界最好闭嘴

不然白天会廉价卖给黑夜

奶牛富有魅力

乳状精华能净化灵魂

进化成人

某些小虫抖动残存薄片

它们把树汁味视作荣誉

我们语言足够自然

杂草总会从缝隙钻出来

疼痛过多会感到疲惫

泥土先打响鼾声

薄膜却鼓动得厉害

在雨中达到高潮

当它们动身前往另一块田地

产出的米

够吃三年

▎快乐

餐盘摆满食物

洗洁精买来不过徒劳

一列火车穿过无尽隧道

强盗搬不完

它依然拥有自身质量

舞厅洋洋得意者

比聚光灯还要夺目

时隐时露

口袋饱满

一点成金

宾馆早已人满为患

广告屏醒目标注着

六十岁老头与十八岁少女的故事

育婴室一声高过一声

一粒药使照片失去意义

独木桥断了

电影院都是亲朋好友

每天等于聚会

笑脸填满眼球

消解黑色玻璃与白色灯光

公鸡哑了

咖啡色磁铁沾染酒气

他们喝的

叫云

??蒲敏

女,年生,四川人,现为云南师范大学级硕士研究生。

▎在夜里

在夜里我去探访一位老人

他暮暮沉沉独自居住

脸上结满蛛网鼻息浑浊

他说

如果还年轻

我很乐意去田里转一转

和你们一起看看布谷怎样起飞

天牛挥舞触须

豆荚熟透滚动爆裂

但我已经老了

整个白天我都在熟睡

夜晚才睁开眼睛

暗暗注视

四处走动的魂灵

一生中的大部分事情我都忘记了

就像刚刚出生

他说,你来的次数太多了

这一脸的晦暗

再无法洗掉

回去吧

做一个健康的人

▎中国现当代文学史

日子我们当然要从一月算起

一月的火把清晰热烈

你去喊醒那些沉睡的人

二月烧出一身苦难

三月时候大雪漫天

从北方的土地上牵引厄运

一路向南

四月你决定去黄土高原朝拜

领回一纸血气方刚

五月来临

一条小蛇欣然出洞

穿行荒芜大地像穿行百花盛开

六月你吃下坚硬的精神食粮

七月藏身白洋淀

萌生新的反叛

八月的弹孔滴出缤纷的鲜血

就这样九月来了

九月英雄们一个个撤离广场

剩下你一个人在十月流浪

十月期期艾艾沉入一堆主义

把十一月攥紧手心,任由日子在周遭破碎

十二月后再也没有一月

你高举白旗投降,说商业消灭一切

??童七

真名:普云凤,年生,玉溪易门人,现为云南师范大学级硕士研究生。参加《中国诗歌》新发现诗歌营。

▎菊花村的水果市场

在黑夜里搬水果的人

那些人,他们有好多好多的力气

能把黑夜搬进白昼

把冬天搬给春天

我从乡下带来的种子,

也被他们还给了灰尘

淹没在大汽车的尾声中

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何

我总在在黑夜里

搬运些不属于我的货物

▎在中峰寺(一)

通往中峰寺的路,陡峭而古老

端坐在殿上的菩萨依然低眉

但信徒却和菩萨一样少

我在听了风声和石头的耳语之后

很想询问路边刚从寺里走出来的两位少年

他们的神情,为何

如寺里的菩萨一般

好像一出生就低眉顺眼

▎在中峰寺(二)

他们都太乖了,那些石头们

一个个都是做早课的小和尚

静候着春风带来诵经的消息

山寺桃花落了一茬又一茬

它们就热烈地等了一年又一年

我也很想效仿苍雪大师

再现聚石为徒的公案

奈何我一身疲倦

身体里尚未装过半卷经书

▎我曾盘旋过的那个黑夜

我曾盘旋过的那个黑夜,如今

时常被大雾弥漫

那或许是八岁时的一个傍晚

叙事诗和故事会都还没有

在黑夜里安家

彩色电线杆也还没有被

松针绿色的汁液染脏

泥土刚过鞋面

青蛙还没开口

母亲的呼喊像是一种秋天的果实

八岁的我,

背着人类童年的黑暗

??任如意

女,年生,云南富民人,现为云南师范大学级硕士研究生,作品散见于《星星》《中国诗歌》《边疆文学》等。

▎母亲

暮年催人返回空白,味蕾衰老

白发就是往事,母亲从雪花上取暖

回忆琐碎又唠叨。听过多遍后仍插空播放

捂住耳朵不能免去烦恼穿过指缝

柿树上火红的心脏掉落。同时

手腕酸痛地垂下,伴着尘埃下落的叹息

蔫下去脾气和容颜证明她确实老了

看见那棵菟丝子寄生的槐树,我就想到

母亲也是那样,死亡开始倒数

此后,锁链比项链高贵。家的束缚

愿花一整个下午坐在取暖器旁

将过去无味的事物烤得发甜

▎再写母亲

脐带脱落后

还剩一朵梅花

每到深冬

总让人想念母亲

炭火明暗反复

像记忆

清晰和模糊

再次起笔

还是写到母亲

可除了爱

我还有什么

值得反复提起

▎菩提

别去猜测菩提的年纪

也别猜测它是否接近神明

信它便够了

生出慈悲之心来

爱人、爱己

留心脚下的黑蚁

放走误入的蜻蜓

别再为一件事耿耿于怀

别顶撞唠叨的母亲

▎食色

一口饮下一杯伏特加,醉态和年轻时不同

玻璃与玻璃碰撞,白瓷与白瓷碰撞

相似的酒杯才能在相似的场合发声

你我是河的两岸,无法

永久地借一条鱼传情达意。春水东流

??罗文斌

男,年生,云南曲靖人,云南师范大学本科级在读。作品散见《九月》、《长江诗歌》等。

▎召唤

乌云炮制一场雨

雨声理所应当成为截句

留下体征

再也无法堵住老天爷的漏口

整场雨始末点线面演变

近似于成长衰老过程

几把伞跃入视线

是母亲唠叨的陈词

悬在头顶紧紧隔开空降的雨刃

雨势仍不见小

一颗颗雨点顺着伞沿滑落

那些曾落在母亲身边的雨今已被兜售

我未曾开口

在这个失语的季节里

雨水总是将家乡反复召唤

▎异乡鬼

老黄牛在那年被卖进城

再也没有耕过田这次成功的农转非

很快在肉馆前被抹去

老牛的回忆录远藏于乡下的草垛

连同堆放几年的陈草一起融在大地

城市郊外黑色塑料袋成了收容所

剔肉而剩的白色牛骨

已经认清事实

没能埋在乡下已作游魂

时传只有埋过死去亲人的地方

才是故乡

老牛失掉资格做了个异乡鬼

▎反面

菜桌上一盘河虾身体卷曲

浅红色外壳紧缩还原睡眠真相

饭桌上并不适合谈论死亡

举起白酒杯子需要弯腰让尊敬正面示人

几个小时添酒和对饮曲身进行

谈笑中提及过人类演变先祖直立行走的基因

我们以败家子的身份谈论创造卑躬的群居

河虾的生活姿态难以模仿

在河里正直死后屈身嘲讽

我们委身曲体一辈子死后的尸僵

勉强圆满曾经正直的心愿

??杨操

男,汉族,云南宣威人,云南师范大学级本科在读。

▎我的梦想,不该死在春天

春天,

本该给予人希望

我等到的一丝丝

存在虚妄的幻想中

盼望生活如愿

谁又能否认我不该如愿

窗外的霓虹

屋内散落的烟蒂

当堕落被烙在心脏

你还会渴望什么

是抚去伤疤

还是从此投降

我想要一片土地

可以放荡不羁

装作一个诗人

或者一位修行者

我执着的寻找

却又时常迷茫

热血流淌

浇灌梦想花开

我站在谷底呐喊

我的梦想

不该死在春天

▎鲸落*

蓝色的海上

你庞然大物,一个

预知生命将了的你

找了这片安静的海域孤独的死去

无数生命围绕着你

你除了慢慢腐烂

肉体被啃食

骨架化作礁石

再也没有了知觉

没有人去知晓你的过往

兴许顺着暖流

飘来的树叶会知道

或许时过境迁后有人会惊呼

裸露礁石上印着的你的影子

冰冷而安静的深海

孤独的王啊

你做了这孤海里的城堡

完成一场鲸落

滋养了无数深海里的渺小

成就的是这世间最慷慨、最温柔的死亡

*鲸落:鲸鱼在深海中死去,其尸体缓慢沉入海底,并在此过程中形成的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

??李庚鸿

女,云南临沧人,云南师范大学级本科生。

▎荒与光

起初

是神创造了天地

天是空虚混沌

地是潦倒黑暗

某时某刻

你走近了我

便有了光

▎陌生人

我在老榆木桌旁抽着烟

喃喃自语

故事太长

咖啡只剩下杯口的泡沫

你一如既往对着我微笑

我只能继续踉跄着脚步

爱与不爱

都会带来毁灭

我要逃离你

当一个陌生人

才会过得幸福

▎梦遇撒哈拉

梦里我胡乱抓了一把沙

为自己画了一片撒哈拉

画中有各色的撒哈拉威

我站在小镇啊雍的金河大道

街道上到处喷洒着沙漠的热气

我摸到了小屋里棺材板做的家具

看到了窗边向着日光的美人

醒来的时候遇到了下雪的撒哈拉

但愿更幸运一些

等到那个为自己不远万里的荷西

也愿孤敢一些

追随那一丝自由到远方

▎葬

过不了多久

我躺在那

坟头会长出绿草

肚脐也会开出野花

墓志铭只剩下

潦草二字

似是

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刘宁

女,纳西族,年12月生,云南丽江人,现为云南师范大学级硕士研究生,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中国诗歌》《作品》《散文诗》《华星诗坛》等刊物,曾获相思湖现场作文大赛一等奖。

▎春雨

穿过南中国的天空,你手持长矛

扯破夜的风衣搅弄人间四月风云

走进更深的星象,背离天空

把目光留在高处,让孤寂压抑谷底

举起一双被神灵祝福过的手

你把体内的孤独抖落一地

像被锯子穿过骨骼一般

大地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在你深沉的目光里,它把

房屋、烟囱、公路一一摊开

赤裸裸的接受你的洗涤

你在每一个沉睡者的梦里沉潜

以圣灵的名义施恩布道

把那些悲伤的心拖离沉重的深渊

你明白苦难的灵魂犹如易逝的

时辰不能遮住虚无的光芒

那些藏匿心底的疼痛需要历经

无数的革命才能获得神性的自由

于是你执意把自己抛向更寥廓

的星群,让世间人群自由行走

▎孤寂之书

一些事物正在离开

比如我们曾伸手就能够着

的时钟上的前一秒

比如刚刚坐在我右手边上

在青川站下车的脖子上有纹身

的那个女孩,又比如这个

南宁的夜晚。它们蜷缩着身子

贴着墙角,轻轻逃离这个

用沉默编织的收容所

外面,夜色朦胧,月光里

一些秘密沿街绽放,一些孤独

悄悄裹紧黑色外套,一些光影

在走,一些人们在留。

我知道,就在这一刻,

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有黑夜

正在辞别和出生

唯有这趟摇摇晃晃的列车

既不挽留过去也不偷窥未来

??李寅秋

女,云南玉溪人,云南师范大学级本科在读。

▎花自飘零水自流

你说,鲜衣怒马少年时

我说,耿耿星河浅梦萦

你说,孤月高悬是一种静默的美好

而我说,只偏爱众星捧月的灿烂喧嚣

你说,愿远赴边疆金戈铁马驰骋疆场

我说,更沉浸于流光溢彩车水马龙的繁华

诚然,我们既并肩而立,又相隔千里

路长日暮,海角天涯

我可以为你轻歌曼舞,亦或是浅唱低吟

但万万不能为你放下冥冥之志

也许,我们会殊途同归

还是,渐行渐远

亦或是,这里每一种答案

都不适于你和我

花自飘零水自流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想,我并没有错过你

只是前路漫漫

去遇见未来更好的自己

其实,你并没有失去我

最好的我们定格在匆匆那年

回忆当是至纯至美

纵然时光荏苒,青春苍老

终究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我们仍有期待与未来

曾经是你青涩成长的见证者

也愿未来重逢之时能成为你后来故事的倾听者

愿你存在于记忆里,一直都好

更愿你,在我看不见的世界里——光芒万丈

拟刊于云南师范大学华文国语学院院刊

年第1期(总第40期)《水之湄》“先锋诗经”

二零一八年“时丧文学”存档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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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师(诗)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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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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